香港家庭結構改變，平均住戶人數由1981年的3.9人，下降至2014年的2.9人。[1] 按家庭計劃指導會2008調查顯示，逾八成已婚或同居受訪者拒絕生育或再生小孩。[2] 拒絕生育的家庭或許嘗試一起撫養寵物的經歷，兩人家庭飼養狗和貓的比律為30.9%和29.1%，較其次的三人家庭分別多5.4%和1.8%。目前，香港在2010年已經有249,400個住戶飼養寵物，佔全港住戶10.6%。 [3] 根據香港獸醫委員會2017年公布香港獸醫專業發展顧問研究報告，寵物貓狗數目的由2010年至15/16年度的增長率是23%，15/16年度估計有510,600隻寵物貓狗，至2019年將增加6.9%至545,600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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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伴動物(companion animals)在主人心中被視為最忠誠的朋友和家人。根據漁農自然護理署在2010年公布的訪問調查結果，有近八成受訪者視飼養的貓狗為家庭成員之一。[4] 不過，大多數同伴動物的壽命較人類短，平均只有十年多，面對同伴動物離世，切膚之痛好比喪親。正因動物善别哀傷經歷的本地研究很少，我們在2013至15年完成一項質性學術研究，了解香港同伴動物與人的親密關係及動物逝世對愛護動物人士的影響。是次研究以個別面談為主，訪問了三十一位於過去3年內因動物逝世而經歷哀傷歷程的主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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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發現，同伴動物離世的哀傷一般乃正常情緒反應，但往往不獲社會理解、或被指為誇張，令哀傷者不能自在抒發傷痛感受(disenfranchised grief)，鬱結在心及不敢求助。一些主人分享說：「咁講咗好多次我爸爸都唔係好明，都嗌交，好攰呀!佢覺得將牠屍體揼去後山咪算囉…………，不過丟垃圾好唔同，你唔會將一個親人揼落後山！」、「我媽鬧我使乜為隻兔傷心成咁…即阿媽死咗會唔會咁樣?」、「我屋企人唔贊成我同佢睇醫生，成日都話我，點解仲要擺咁多錢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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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哀傷不獲了解，有主人決定不再與沒有飼養同伴動物的朋人溝通。一些主人說：「大家都係交心朋友，咁你唔問候都OK算啦。但又話：【咁咪重好囉，又唔使浪費時間！】「嘩，呢句說話，真係極度hurt我。我就成半年都無搵佢，無聽佢電話。」

再者，因為一些動物善别哀傷獨特的情況，部分主人感到十分內疚。有不少因艱難抉擇動物安樂死(應做或不做、早做或遲做)前後的苦惱、或感到疏忽照顧而事後産生合理或非理性的自責，而動物亦未能以言語表達其意願及痛楚也加添照顧者的内疚困擾。「我硬係搵好多位去怪責自己係咪睇錯醫生，點解唔搵多個醫生，點解當時無質疑到」、「我最大的內疚就係佢一共打左4針至能安樂死，好似一啲都唔安樂，嗰日到而家係好內疚。」、「我覺得我要負全責,.如果我唔帶佢去做絕育手術, 就唔需要take呢個risk, 亦都唔會令佢過唔到麻醉劑。我自己做錯」、「我唔想俾人知道我做咁愚蠢既嘢累死隻狗…………我知係為咗隻狗好, 但個結果我真係整死咗佢…我係好痛…..所以我唔係好想同人提我隻狗死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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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面對動物離世哀傷時，部分主人藉同路人的同理心得到安慰。「其實老公亦都好難過，佢成日講我地盡左自己能力，我諗佢自己心情都好差好差，我地兩公婆當時都互想勉勵，成日講番我地作安樂死抉擇係好岩」、「幫到好多好多, 如果冇咗佢地(愛護動物同路人), 我諗我過唔到呢關,可能淨係鬱喺屋企,鬱到有情緒病, 真係要食藥」。另外，部分主人需要尋求專業支援。「參加認知行為課程開導到我一啲嘢，現在咁既情形咁既焦慮，係要用另外一個角度睇，去接受左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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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很慶幸，發現很多主人抱有感恩和經歷創傷後成長。「成個過程裡面我諗個狗狗亦都比左我地好多，知道咩叫責任、關心人、照顧他人」、「雖然我粒女(狗)走左,我都可以開開心心過一日, 我唔能夠辜負佢, 佢可能仲係第二個空間守護緊我」、「其實神安排牠黎我屋企，我覺得係做一個暫託，佢有一份使命，教識我一啲嘢之後，佢返咗去神度一個永久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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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動物力量的哀傷輔導及生死教育經驗中，負責任的照顧者感到自責或內疚乃常見及經歷同伴動物離世的正常歷程，但若疏理不宜，沉重的心痛自責可長時間揮之不去、及有阻走出哀傷歷程。因此，哀傷者宜客觀檢視心痛自責背後想法的合理性，個人曾否真正做錯醫療決定、動物安樂死抉擇、或疏忽照顧!? 尤期動物不能說人話、忍痛能力高、痛理變化快、和醫療限制下，主人真能否容易「早知」察覺牠隱疾、預知牠離世時間、抑或「如果」怎樣怎樣、就能控制牠生死!? 除非因明顯疏忽照顧而造成牠身亡，否則我們強調最終令牠離世的、是生老病死歷程的疾病本身、而非由主人造成! 照顧者曾盡心盡力後便向前望，明白主人的限制或人非完美，學習化悲傷為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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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照顧者也許會因面對不幸的動物生死感到遺憾及憤怒、或質問上天「為何是牠、為何是我們!? 」，哀傷者宜逐慚學習接受生命的無常，學習放下。從港大學術研究及輔導經驗中，宗教信仰有助哀傷者學懂放下，特別認識一些佛教徒較容易放下執著及不捨情，不願阻牠脫離痛苦及好走投胎，為牠頌經去輪迴轉世。研究中有佛教徒相信: 「最緊要諗個佛號比佢(動物)去得好，如果我喊會影響佢，令佢唔捨得，所以我無乜喊」、「如果佢(動物)要走就走，唔需怕我唔捨得，亦叫佢唔好唔捨得，走去一個好地方，要跟住菩薩走」、「我相信佢會輪迴…幫佢頌經…人類會比較執著，動物應該無咁執著，佢離開後頭七日已經走去另個空間」。

 

從港大及動物力量合作的質性學術研究結果及支援服務顯示[見表一]，見證大部份愛護動物朋友會大致經過四種歷程，最終都能走出哀傷，有些甚至可從中啟發促進個人心靈成長、加强社交支援網絡及珍惜家庭關係，並繼續以不同形式延續動物愛或大愛，包括關懷被遺棄動物、參與動物權益或動物大使義工、及合適時再領養動物等。部份哀傷者藉專業支援如同路人互助小組鼓勵，或接受「善別動物哀傷輔導」，合適抒發哀傷情緒、疏理痛苦自責思緒或遺憾，培養正向思想，重整生活習慣，向哀傷說再見。並將個人的經歷轉化為日後個人提醒及同路人鼓勵，並學習大愛去關心其他有需要的動物、親友及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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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合上述研究結果和動物力量的臨床經驗，同伴動物與主人間的關係與互動往往帶給愛與陪伴和安全感，帶走寂寞，增加幸福快樂感，同伴動物也帶來社交支援、壓力紓解和身心健康的效益。雖然牠們的離世總會為我們帶來哀痛感覺，不過，因為認真地愛過付出過，我們才能學會珍惜與至愛一起的時間。然而，如主人一直放不下及鬱結在心，或會變成“病態式哀傷 (pathological bereavement)”的情緒病，甚至抑鬱症 (depression)等，到時，我們鼓勵主人無需理會別人的眼光或無知，勇於尋求專業支援、善別動物哀傷輔導及或生死教育講座，得以舒緩不適的情緒。但願主人能積極疏理哀傷或痛苦自責思緒，培養正向思想，學習平常心接受動物生死，並減低讓動物成過度情感依附，適應及建立平衡新生活，讓去者善終、留者善別，並延續動物與主人的愛 (continuing bond)。

 

參考文獻

[1] 《至2049年的香港家庭住戶推算》， 政府統計處， 2015年10月， 第9頁。

[2] 香港家庭計劃指導會：《家計會二零零七年香港家庭計劃知識、態度及實行調查報告》，2007，下載自：http://www.famplan.org.hk/fpahk/zh/template1.asp?style=template1.asp&content=press/press/081104.htm。

[3] 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統計處。《主題性住戶統計調查第48號報告書》，2011。

[4] 「飼養貓狗意見調查結果公布（附圖）」。取自政府新聞公報網站：https://www.afcd.gov.hk/tc_chi/publications/publications_press/pr1621.html，最後更新日期2017年10月04日。

[5] 香港獸醫委員會: 《香港獸醫專業發展顧問研究》，下載自：http://www.afcd.gov.hk/english/quarantine/qua_vf/files/common/VPHKFR.pdf

[6] Wong, P. W., Lau, K. C., Liu, L. L., Yuen, G. S., & Wing-Lok, P. (2017). Beyond Recovery: Understanding the Postbereavement Growth From Companion Animal Loss. OMEGA-Journal of Death and Dying, 75(2), 103-123.